她心中百转千回,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。
忍着满心的不耐与腹诽,她拿起他碗边的汤匙,舀了一勺鸡汤,吹了吹,才妥帖地送到他唇边。
萧凌川就这么安然地受着她的伺候,一口汤,一口饭,吃得不紧不慢。
只是他那双眼睛,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。
那目光意味深长,带着几分探究,几分怀念,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、沉沉的东西,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她牢牢笼罩。
屋子里静得可怕,只有汤匙与碗碟偶尔的轻碰声。
这样的寂静和对视,让姜姝宁浑身不自在,如芒在背。
就在她快要忍受到极限时,他忽然开口了,声音低沉而缓慢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“姜女医,”他咀嚼着口中的饭菜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“没觉得,这个场景……很熟悉?”
当初他为了救她伤了手时,也曾这般执意要她亲手喂食。
姜姝宁亦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得诡异,仿佛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某段过往被轻轻触动,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片模糊的影子。
她的心底泛起一丝不安,莫非,自己果真与这位景大人有过一段未曾忆起的纠葛?
她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不动声色地开口:“哦,是挺熟悉的。”
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,她话锋一转:
“民女平日里,也是这样喂我儿子狗蛋的。”
萧凌川脸上的所有表情,瞬间凝固。
他调情与戏弄的兴致顿时消退,只默默吃着她喂过来的饭菜,面无表情,下颌线绷得死紧。
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姜姝宁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,像是一只被惹怒的猛兽,暂时收敛了爪牙,却在暗中窥伺,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撕碎。
终于喂完这个煞神吃饭,姜姝宁如蒙大赦,连忙站起身,垂下头,恭敬地行了一礼:“大人,民女先行告退了。”
“急什么?”
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不带一丝温度。
萧凌川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了擦嘴角,抬起眼皮,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“给本官换药!”
又来!
姜姝宁在心里哀嚎一声,脸上却不敢流露半分,只能硬着头皮应下:“是,大人。”
她认命地取来医药箱,心中将这狗官骂了千百遍。
这什么人啊!
一整天不用处理公务吗?
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变着法儿地磨砺她?
萧凌川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,瞧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,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。
他就是要看看,她如今这卑微如尘的身份,还能翻出什么风浪。
当他自己动手解开衣襟,将里衣褪下时,姜姝宁正低头准备纱布,一抬眼,呼吸猛地一滞。
热气轰然涌上她的脸颊,烧得她耳朵尖都红透了。
昨夜光线昏暗,又事发突然,她只顾着处理他胸口的伤,根本没留意别的。
直到此刻,在明亮的烛光下,他精壮的上半身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她眼前。
宽肩窄腰,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了爆发力,并非那种夸张的蛮力,而是一种猎豹般的优雅与矫健。
这狗官,性子坏得流脓,皮囊倒是生得极好。
只是,这具堪称完美的身体上,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。
有刀伤,有箭伤,新旧交叠,像是一幅狰狞的画卷,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历过的无数次生死险境。
姜姝宁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。
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专心致志地为他清洗伤口,上药,包扎。
指尖偶尔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,都像被烙铁烫了一下,让她指尖发颤。
终于换完了药,她飞快地收拾好东西,整个人都像是在火上烤,只想立刻逃离。
萧凌川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滴血似的耳垂上流连,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颜色变得愈发晦暗不明。
“大人,民女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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