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主殿下。”
冯夫人见她颔首敛目,神情里隐有些恹恹之色,便主动开口询问她道:“殿下可是觉得乏了?我方才已叫丫头在花厅里备了茶水点心,咱们现在去用些可好?”
祈冉冉想了想,“我能出府逛逛吗?”
她略一踌躇,又低声补了一句,“方便吗?”
……
受伤昏迷这事实属她意料之外,对于合兴府耽搁的这几日,祈冉冉在初醒之时尤为愧疚,甚至还难得小心翼翼地同喻长风道了个歉,“对不住啊天师大人,我是不是耽误咱们的行程了?”
天师大人彼时尚在拘着她让元秋白施针,一手箍她脖子,一手捏她腕子,端得一副十足无情又标标准准的擒拿姿态。
他听见她的话,极黑的眼顺势垂落下来,视线不可避免地撞进她因为疼痛而泛起水雾的溜圆眸子里,微一抿唇,声音轻轻地道:“无妨。”
对面的元秋白也笑呵呵地宽她的心,“真的无妨,况且就算今次你没有生病,我们每年也都会在冯府停留个三到五日,置购些吃食兵器,衣物药材。哦,还有马车,大部分弟子会跟随带有天师府标识的车队走官道,权当做掩人耳目的烟雾弹,咱们乘坐的则都会换成无标识的马车。”
元堂兄说到此处顿了一顿,冲着喻长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,“毕竟天师大人功高望重,莫说公然于上京城中屯粮买马了,步子但凡迈得重了些,都能即刻惊扰天上人,若无必要,一举一动自然都需藏锋敛锷。”
这话讲得隐晦曲折,祈冉冉眼睛一眨,倒是瞬间懂了。
从古至今,帝王们赏识名人大儒,同时却又免不得对其那份‘一呼百应’的号召之力心存忌惮。
同样的境况放在喻长风身上则更甚,他是少年英才,出身尊贵,形容昳丽,祈晴祷雨无所不能,不仅身傍赫赫军功,还有一颗解囊济民的仁德心肠,在民间的声望威名简直举世无伦。
换言之,处在此等情状之下,喻长风若真想‘大逆不道’地做点什么,甚至都无需费时费力地匿藏私兵,只需放出些风声扬铃打鼓,自然会有无数衷心崇仰他的元元之民攘臂响应。
说得更直白点,倘使深得民心的天师大人前一日在集市里以‘出行’为由订购了几百良驹,禛圣帝第二日就能派上几千个察事听子内外盯梢,抓心挠肝得睡不安稳。
因此,每年的离京之行,天师府的出行车队都是尽可能的轻省精简,祈冉冉原以为他们一路就会这么凑合着将就了,却不曾想人家喻天师竟还在私底下备了这么一手。
她顿时觉得自己真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喻长风,这人平日里看着一副光风霁月的出尘之姿,冷脸一摆,半点不懂人情世故似的,内里却阴险狡诈,心肝里的九曲沟壑都要比旁人多拐两道。
“怎么了堂妹?”
元秋白那厢话毕针落,抬头看见祁冉冉一错不错地盯着喻长风的侧脸,当即了然轻笑,“是不是觉得喻长风这厮表里不一?”
祁冉冉点点头,“嗯。”她望向喻长风,亮晶晶的眼眸里流光溢彩,明显就是故意在揶揄他,“我是真没想到天师大人还能这么通‘人性’的。”
元秋白登时‘扑哧’一声笑了出来,喻长风凉凉睨她一眼,转手便‘颇通人性’地按了一把祁冉冉肘部麻筋,瞬间将她整个人麻得龇牙咧嘴。
……
想起这茬都觉手臂酸得厉害,祁冉冉不受控制地低低‘嘶’了一声,继而抬手点点自己的脸,毫不避讳道:“我是偷跑出来的,宫里不知道我离京,若是贸然外出会给冯府带来麻烦,那便不出去了。”
冯夫人柔声打消掉她的顾虑,“公主殿下大可宽心,合兴府与上京到底尚有一段距离,此处的大部分百姓对于殿下都是只知名讳事迹而不识真容;况且近来天气燠热,我前几日与婆母出门时还特意戴了固有薄纱的帷帽,公主殿下若不嫌弃,大可从我房中挑选一顶这样的帷帽,既可遮面防风,又可避免脸颊被日光灼伤灼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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