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可悲的是,现在的局面代表着什么已经被许书梵敏锐的神经给全面捕捉到了。
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,摆在他面前的都是一个赤裸又血淋淋的事实,那就是祁深阁与他的身体状况天差地别,很可能对方还有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好活,而自己却已经进入了苟延残喘的倒计时指针之中。
最可怕的是,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,但在与祁深阁朝夕相处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中,他却像是被魇住了心智一般,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把这些负面情绪压在看不见的角落。
仿佛这样就能粉饰太平,就能让平静而自由的生活始终维持下去,就能……
让自己看起来是和祁深阁一样的人。
不可避免地,许书梵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对祁深阁的说的话。
在夜色轻浮的落地窗边,他在受到对方眼泪触动的头脑一热之下,给出了自己其实承受不起的许诺。
现在想想,那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,毕竟决定自己的心脏能够跳动到哪一刻的,从来都不是他所希望什么结果。
而现在,在被一纸体检报告所戳破的肥皂泡残羹里,梦是不是真的该醒了?
下午四点半,两人下楼驾车前往函馆山景区时,祁深阁一面给自己系着安全带,一面今天第三十九次用疑虑的眼神看了许书梵一眼。
他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。
从早上看到那份体检报告开始,许书梵整个人就像把三魂七魄丢在了床上似的,一整天都浑浑噩噩。
说不正常吧,他行为和语言又都没什么特殊的地方,甚至好几次都让祁深阁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;但若是说正常,他现在整个人的气场都怪异得有些不可思议,仿佛函馆昨夜下了场纷纷扬扬的大雪,但所有人都在感恩洁白精灵的恩赐,只有他一个人被锋利的冰碴子戳的有苦难言。
再结合今早上自己做饭时对方鬼鬼祟祟的举动,压在祁深阁心上的乌云更重,直到将血液压得无法流通。
但尽管如此,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主动开口,肯定从没办法从许书梵那里翘出来哪怕一个字。所以他很聪明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觉,仍然是那副矜持又慢条斯理的派头。
“系安全带。”在给车子预热时,他瞥了身边人空空荡荡的腰腹一眼,然后淡淡地出言提醒。
“……噢。”
许书梵大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,立刻给自己妥帖地系上安全带。尽管他全程的动作和速度都自然得近乎完美,但祁深阁知道上了车但忘记系安全带这件事对他而言本就极不寻常。
但他没说什么,只是沉默地发动了车子。
函馆的冬天一如既往,白天十分短暂,稍一松懈就会从指缝里溜走,被漫长的飘雪夜幕所取代。为了趁着下山之前路况稍好一点出发,两人这个时间就离开了家门。
在路上,祁深阁的车载导航不断发出着空洞的机械音调,车玻璃远处天气晦暗,看样子今天晚些时候又会有一场风雪降临这个城市。
也许是终于意识到车内的气氛尴尬得过分,许书梵在拐过第三个红绿灯之后终于开了口。
“你订位子了么?那家餐厅好像每天都会爆满,更别提今天晚上是平安夜了。”
祁深阁用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,很闲散潇洒的姿态,“不用订位子,那边的高级经理是我以前的研究生同学,我已经提前跟他说好预留了。”
与国内不同,日本并不是人情社会,奉行社会规则的教条主义占主流。能够在这种背景下拥有足够得到破例的人缘,祁深阁笼络人心的能力可见一斑。
许书梵倒也没想到他这么厉害,本来预备说上几句的话题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掐了个彻底,一时间又没了声音。不过这时候善解人意的祁老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愿望,十分满意地决定主动拯救两人脱离这种气氛:
“怎么感觉你今天一直有点闷闷不乐的?昨天晚上没睡好么?”
能够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这个问题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。毕竟许书梵回不回答是一回事,而他能不能坦诚地把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直接提出来、与对方构建最基本的沟通要件,这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无论如何,他不希望自己与对方之间有什么蒙着猜疑和阴郁色彩的隔阂。
许书梵自然早就料到他可能要问自己这个,当下也没露出什么破绽,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路况,随口回答:
“没什么,只是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实现一个人生愿望,紧张得有点头痛,不碍事。”
听完这话,祁深阁回过脸来扫了他的太阳穴一眼,似乎想要开口,但最后终归是没说什么,只道:
“那我们晚上早点吃完回来休息。你需要吃止痛药的话告诉我,但最好还是坚持一下——毕竟这玩意大多数都伤胃。”
所以今早上偷偷从卫生间里溜出来去背包里找东西,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?
祁深阁垂下眼,不再去看许书梵那天衣无缝的侧脸,然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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