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堂堂亲王,来给臣子家宣旨,这是他的好皇兄给他的羞辱和试探。
他按捺着性子,宣读了对柳庭风的嘉奖和对柳家的抚慰圣旨,语气平和,自带威严。柳林氏和宋今月叩头谢恩,心中却愈发忐忑不安。
宣旨完毕,正亲王却并未立刻离开,反而语气缓和道:“老夫人不必多礼,柳家满门忠烈,如今小辈又立奇功,本王亦是敬佩。今日既然来了,便叨扰一顿便饭,也好让本王代皇上,看看柳家可有什么难处。”
这话说得冠冕堂皇,却让柳林氏心惊肉跳,只能连声应下,慌忙吩咐下人准备宴席。
宴席设在花厅,虽极力准备,但在亲王威仪下,仍显得格外局促和安静。正亲王坐在主位,柳林氏和宋今月小心翼翼地在旁作陪,席间言语寥寥,气氛沉闷而诡异。
正亲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,目光偶尔扫过安静布菜的宋今月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。
“早就听闻柳少夫人是江南闺秀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气质清婉,与我北地女子大是不同。”他语气带着赞赏,却让听的人浑身不适,“不知少夫人娘家是江南哪府哪县?本王或许还认得几位江南的故旧。”
柳林氏心里一紧,连忙替答道:“回王爷,儿媳娘家是杭州人士,只是寻常商贾人家。”她试图轻描淡写地揭过。
正亲王却仿佛没听见,依旧看着宋今月,笑吟吟地继续追问,“哦?杭州可是好地方,人杰地灵。”
宋今月脸色微微发白,指尖在袖中收紧,维持着基本的礼仪,低头不语。
正亲王见状,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了些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达到顶点时,一个穿着王府服饰的小厮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到正亲王身边,俯身在他耳边极快地低语了几句。
正亲王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。
【边匈撤军,讨要乌孙昊人头】
随即,他脸上的阴沉,手中的杯子竟然被他捏碎了,
“失礼了,本王府中还有些事,就先告辞了。”
正亲王坐在书房,将手里的密函任由火舌舔舐干净,极度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在烛光的照映下格外恐怖。
“就因为死了一个乌孙昊?!”
跪在下方的暗使吓得浑身一颤,头几乎埋进地里,颤声“是…是的王爷…边匈方面强烈要求,必须……必须交还乌孙昊将军的头颅,方可议和撤兵……”
正亲王低吼,像一头被困的野兽,“区区一个副将而已!边匈人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!”
暗使吞咽了一下口水,声音愈发惊恐,“那乌孙……是当今边匈太后最宠爱的亲侄儿,如今惨死,头颅还被悬于城门示众,边匈太后闻讯震怒悲恸,已严令大汗必须迎回其侄首级,并暂缓攻势……”
“废物!都是废物!!”
正亲王扫过桌面上的笔墨纸砚,重重的砸在地上,脸色铁青,胸膛剧烈起伏,猛的坐在太师椅上喘气,
地上跪着的暗使吓得不敢再说话。
边匈太后施压,撤军已成定局。他一掷千金、暗中输送的利益、精心布置的棋子……都要付诸东流了。
柳!庭!风!
那个本该死在云州战场上的柳家余孽!坏了他的大计!
“好……好一个柳家小儿!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,声音嘶哑可怖,带着血沫的气息,“本王……真是小瞧你了!”
“滚出去!”他对着暗使厉声咆哮。
使者连滚爬爬地逃离。
“柳庭风……本王记住你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,“咱们……来日方长!”
云州城头,风声猎猎。
极目远眺,黑压压的边匈大军如同退潮般,缓缓向北撤离。旌旗依旧招展,队伍依旧庞大,却失了来时的汹汹气焰,只留下一片被铁蹄蹂躏过的焦土和死寂。
经历了连番血战的将士们,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那片逐渐远去的黑色潮水。
赵勤按剑而立,身姿依旧挺拔如松,面容却沉静得可怕,
乌孙昊之死,尤其是其特殊身份,已结下死仇。
他侧过头,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同样沉默的身影上,
亲手斩杀乌孙昊、将其头颅悬于城门的柳庭风,日后必将成为边匈人首要的复仇目标,众矢之的。
柳庭风独自倚着冰冷的城墙,手中的长枪攥得死紧,指节泛白。她肩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,
边匈的贪婪和残忍,就像草原上的野草,烧不尽,吹又生。
一天不杀尽,一天难以安稳。
城头的风卷着沙尘,吹得人衣袂翻飞。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慢慢在人群中弥漫开来。
赵知遇寻了一圈,才在城墙僻静的一角找到了柳庭风。
她几步跳上垛口,凑到她身边,脸上带着终于能喘口气的轻松笑容,用肩膀轻轻拱了拱她的手臂,
“喂,木头桩子似的杵这儿干嘛呢?”她语气轻快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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